李稻葵:中国经济和金融的风险及解决思路

文 | 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清华大学苏世民学者项目主任 李稻葵

本文编辑 | 贾红宇

本文提出了化解中国经济和金融目前的风险的解决思路，主要是应当做好影子银行阳光化、地方投资平台债务化，以及商业银行的资产证券化大幅度提速三个方面来化解商业银行的风险。

今天早上从浙江回来，参加了调研活动，有很多的感想。借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的宝贵机会，我想讲几个观点，抛砖引玉，跟大家一起探讨。

当前中国经济运行存在比较大的风险。作为一个推论，当前金融改革重中之重，就是应该化解这些风险。

具体说来，当前经济增长的速度在放缓，企业信贷风险在加剧，直接反映在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上升。我在浙江花了很长时间，去了一家公认比较不错的比较稳健的商业银行调研，这家商业银行告诉我，他们的不良率今年翻了一番，从1%多上升到2%多，主要原因是企业的违约，这还没有涉及地方政府的城投债。房地产格局变化之后，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激增，城投债一到期就发行新债，谁也不敢把问题暴露出来，因此积累的风险是巨大的。

其次，经济放缓之后，各种各样的影子银行通过信托、理财产品等形式，尤其是通过同业拆借的方式进行运转，它们所隐含的风险将逐渐暴露出来。

不言而喻，商业银行现在是中国经济运行风险最大的积聚地。大家都在关注商业银行的三项改革。首先是利率市场化，其次是新银行的准入，还有就是存款保险机制。这三件事之中，经过调研，再根据之前也有一些基本的判断，我不认为利率市场化短期内对中国经济会有较大的影响。我国银行的结构还是大银行占有非常高的市场比重，大的银行在市场上有议价能力。但是，存款保险制度的情况不太一样，因为事实上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他们现在的银行存款是国家无上限、无条件地担保的。如果推出一个保险机制的话，也是一个负的效益，老百姓会突然发现原本的部分消失了，比如说50万元以上的存款没有保险的，这样老百姓就会担心存款的安全性，短期内反而会起到负面的影响，大额存款会从中小银行涌向大银行。所以，存款保险制度需要一步一步地推进，不能一下子全面推开，否则效果适得其反。如何逐步推进，一个办法是从新的银行的准入开始。

商业银行的风险应该如何化解？我想强调的是，可能应该抓好燃眉之急的三件事情：

一是影子银行一定要阳光化，我刚才仔细听了吴晓灵行长的报告对影子银行的判断。报告的判断对于过去两年来的情况是客观、中性的，即影子银行是对传统的金融业务的一个补充。但是，从现在往前看，判断恐怕要有所不同，即要更加关注风险，这是我个人的观点。我认为，时至今日，影子银行应该阳光化，当年一部分为了突破贷款限制的影子银行，以及体外循环的资金一定要纳入正式贷款的管理，纳入风险拨备的机制和不良债务的考核机制。另外一部分应该转换成债券，比如说做成信托的一部分，在信托市场上发债，变成真正的信托，而不要找银行。

二是地方投资平台应该债务化。很多地方的平台是长期债务，是地方银行要进行长期发展所发的债，现在变成地方银行短期的包袱，把目前的债务变成银行贷款，对于银行整个风险评估而言是带来冲击的，所以必须要债务化。怎么债务化？必须一点点推进，找一些经营比较好的、信用比较好的、政府运营比较好的、财政状态比较好的地区进行试点，发城投债，甚至可以由财政部暂时发行一部分的特别国债，这部分特别国债再转给地方债。当然这寄希望于国家《预算法》的修改。在《预算法》不做重大修改的前提下，也可以进行一部分地方债的发行，我个人认为应该逐步推出试点。通过这种方式，把部分城投的贷款转换成可持续的、公开的证券。

三是商业银行的资产证券化应该大幅度提速。资产证券化我们喊了多年，试点的规模也扩大，从几十亿元人民币变成了上百亿元人民币，但是远远不够。通过这次调研发现，尤其不够的是，现在银行不愿意把真正适合于证券化的资产——房贷——进行证券化，相反把企业的债款变成证券，这条路是非常难走的。企业的经营情况只有银行了解，银行把它打包上市变成债券的话，债券投资者是很难了解具体情况的，相反，房屋贷款相对而言比较标准，风险也是比较低的，利率是浮动的，所以这一部分是最适合于证券化的。如果能够顺利地实行房屋贷款的证券化，我相信会带来一个非常好的副产品，那就是商业银行的自有资金率会提高，商业银行在股市融资的可能性会下降，从而又带来一个很好的结果。那就是在股市上占A股市值20%以上的商业银行的股票的价格就能够回归到正常的水平，而目前大部分银行股价跌破了每股净资产值。

如果紧紧抓住这三件事情，不仅能够让我们的经济风险缓解，而且也能够带来股票市场的发展。在我看来，股市的发展也是一个民生问题，因为如果股市的价格能够有所回升，不至于过分背离基本面，回归理性的话，这将会带来一大批股民的幸福感。这是一个民生问题，而不完全是一个金融的问题。

存款保险制度需要一步一步地推进，不能一下子全面推开，否则效果适得其反。